準提看著眼前這個稀罕少見的純種人類, 多少有些好奇。

他來這裏，是聽了天道的調遣，說神獸那邊混入了一個人類。一開始他還不懂什麽是人類，後來他師兄接引給他解釋了才知道，人類就是女媧本來應該造出來，卻因為和後土談戀愛沒有造的東西。

既然如此，那為什麽現在又會有人類出現。他當時這麽問師兄。

接引道：問那麽多做什麽？聽天道的, 我們照樣能逍遙自在。像三清神獸那樣，要麽天天跟耗子似的躲著，要麽一個一個去送死, 有什麽意思？

準提覺得沒錯，於是什麽也沒問，便來接人了。

但這並不妨礙準提對這個人類抱有好奇心。

“你叫什麽？”他問。

沈柏舟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，整理了一下散亂的儀容, 確定不是那麽丟人之後，伸出了手道：“沈柏舟。”

準提看著沈柏舟伸出的手, 好奇的問：“這是？”

沈柏舟道：“握手，人類的一種禮儀。”

準提恍然，也伸出手道：“然後呢？”

沈柏舟握住了準提的手，上下搖了搖：“這個叫握手, 是後世常用的一種打招呼的禮儀。你們沒見過嗎？”他不信聖人這個級別的準提沒看過平行世界。

果然，準提並沒有意外他為什麽會這麽說，只是解釋道：“沒看過這麽細致的。還有什麽禮儀嗎？”

沈柏舟有些茫然事情發展的走向，但他還是老實的將各種禮儀都給準提演示了一遍, 中式的西式的，當然，親吻禮他只是口述了一下，並沒有親自上嘴。

但好奇上來的準提卻準備按他說的試一下，點了點頭就湊了上來。

沈柏舟一楞，連忙躲開。

“你為什麽躲開？”準提歪頭問。

沈柏舟笑得有些尷尬。其實在三十世紀，大多數人都十分開放了，即便是在這個古老的國度，貼面禮親吻禮也不像舊世紀那般讓人排斥。但沈柏舟一直以來從事的都是以唐朝為背景的游戲制作，多少染上了一些那些時代的矜持，所以還是不太能接受這個禮。

他想了想，忽悠道：“如果不是非常親密的人，一般是不用這樣的禮儀的。”

準提恍然：“行，我回去和師兄試試。”

準提的形象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模樣，看著十分的仙風道骨，想來他的師兄也不會是個年輕人，兩個老頭親熱的貼面親吻……

沈柏舟捂住了眼睛，單單是想象他都覺得眼睛辣的厲害。

“你怎麽了？剛剛摔到眼睛了嗎？”準提還挺關心他，“我聽師兄說人類非常脆弱，剛剛那只駁是不是太兇殘了？”

知道你還讓她把我弄來？

這句話沈柏舟差點就咆哮出來了。不過臨到嘴邊，他又咽了回去。

準提態度一直不錯，沈柏舟也不好太不給人家面子。

想了想，他笑道：“既然如此，不如閣下給我道個歉，舒舒服服的把我送回去？”

準提立刻道：“那不行。不過你如果願意告訴我神獸的聚集地，我倒是很感激。”

沈柏舟：“……你是天道的人？”

準提道：“如果硬要說的話，算是吧。”

算是？這個詞讓沈柏舟饒有興致的挑起眉。看來天道那邊也不是鐵板一塊嘛。

“那……你這次來，是天道逼你的嗎？”

“逼”這個字意味很深，隱隱已經有挑撥的意思在裏面了。

準提笑了笑：“你不用這麽挑撥，我雖然不奉承天道，但我也對他沒什麽惡感，並不像神獸那邊。”

沈柏舟才活了多少年，準提又活了多少年，即便是接觸的人沒有沈柏舟之前的心思覆雜，但也養出了他的眼力，沈柏舟這點挑撥的心思自然被他發現了。

沈柏舟被他戳破了心思，卻一點也不覺得尷尬，笑道：“任何事都是可以商量的嘛。”

準提道：“你要和我商量什麽？”

沈柏舟道：“唔，在說這個之前，我倒是很想知道，天道給了你們什麽好處？”

準提道：“需要什麽好處嗎？”

沈柏舟道：“天下熙熙皆為利而來，天下攘攘皆為利而去。不管是聖人還是神仙，趨利避害都是第一條件，若是沒有好處，你也不必擔著得罪神獸的風險把我捉來吧？”

“天下熙熙皆為利而來，天下攘攘皆為利而去……”準提將沈柏舟說的這句話重覆了幾遍，摸著胡子連連點頭，“說的實在好。”

沈柏舟：“……不是我說的。”沒文化真的挺可怕……

準提道：“哦？那是什麽人說的？”

沈柏舟：“你不認識，後面他說的時候你可能也不搭理。”

準提：“……”突然心虛怎麽回事……

沈柏舟道：“所以天道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。”他沒讓話題跑遠，硬是又拉了回來。

準提：“……”這人怎麽還沒忘了這事呢……

他道：“沒給什麽。”

沈柏舟皺眉，對他還要和自己打太極這事十分不爽。但緊接著準提又道：“沒給什麽，這就夠了。”

沈柏舟聞言一楞，想了想，道：“你的意思是……他什麽都沒給，就是你想要的？”

準提道：“不錯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

準提道：“如果讓你們把天道給掀了，日後大家逍遙自在，我有什麽好處嗎？”

沈柏舟想說可以不受天道控制，但他想想，似乎天道也沒讓人家做什麽不好的事。準提和接引畢竟不是神獸這麽倒黴的群體，日後全部成了別的神仙的禁臠。在系統搜到的資料裏顯示，準提道人和接引道人都是日後佛教中的高層，享萬千信仰，受百世愛戴。

可以說，風光無限。

他們又不像是鴻鈞，日後還要舍身合道，天道說什麽做什麽對他們才是最有利的。或許在神獸的面前他們的舉動顯得冷漠了些，可誰也沒有義務放棄自己的既得利益去幫助別人。

雖然接引和準提都是佛門中人，講究普度眾生，但佛門也講究個三六九等，佛祖菩薩羅漢的，哪又能真正放下了名利心呢？

這古往今來真正放下了的，大約也只有盤古一人，而他也已化為了青山綠水，日月星辰。

沈柏舟原本心中還有幾分對他們的看不起，認為他們不該冷眼旁觀，而應該像女媧羅睺那樣伸出援助之手，但現在看來，這不過是自己在慷他人之慨罷了。

即便沒有幫忙，接引和準提也沒有要被指摘的地方。大家立場不同，各行其是而已。

看著沈柏舟神色的變化，準提笑道：“看來道友是想通了。”

沈柏舟點點頭：“不錯，只有一點，我仍然覺得你們不如神獸。”

準提聞言也並不生氣，道：“道友請講。”

沈柏舟道：“神獸們行事光明磊落，即便有什麽，那也是沖著天道去的。而你們，卻陰損到買通神獸，綁架我這個毫無縛雞之力的脆弱人類。兩相對比，孰高孰低還不明顯嗎？”

沈柏舟敢這麽說，其實是有依據的。

一來，他食三片蓮花立地成仙的事，除了幾個神獸之外沒人知道，在那幫昔日幼崽的眼中，他還是個稍微兇一點能讓獸定身，但實際上脆弱非常的先生。二來，據神獸所說，他是另一個世界的人，這個世界的神仙並不能計算他的情況。三來，他身懷系統，即便是成了仙，在他自己有意識控制的時候，這些仙氣也能轉化成內力，表面看上去他就是個身體健康的普通人而已，在他察覺到自己被綁架之後就已經這麽做了，所以現在誆準提，他一點都不擔心。

準提果然被噎住了。

“這個……其實也不是我的主意……”這個頭發花白胡子一把的老頭臉上寫滿了尷尬，說話都底氣不足了。

沈柏舟居然覺得這老頭有點可愛。

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斯德哥爾摩了。

冷靜了一下，沈柏舟道：“那就是你師兄，接引道人的主意了？沒什麽差別嘛，反正你們都是師出同門。”

準提這回反駁的快多了：“也不是我師兄的主意！我們只是聽天道說要來這裏和一只駁見面，她會帶人來給我們罷了。”

所以駁馬是和天道做的交易？為什麽？沈柏舟皺起眉，看著駁馬若有所思。

跑到他和沈柏舟的那個秘密小基地，麒泛流放肆的讓自己宣洩了一會兒對先生的思念之情，隨後看著一片狼藉，不覆昔日美景的小溫泉，咬了咬牙，盤腿打起坐來。

神獸之中自有一套尋找目標的法子，沈柏舟和他如此親密，麒泛流找他並非難事。

但前提是，他的法力要足夠，否則就會出現找到一半沒了方向的尷尬，而此法又不是可以同時連續使用的，若是到時候沈柏舟又換了地方，他哭都哭不出來。

雖然知道提升法力的法子太過笨拙，但是麒泛流卻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。沈柏舟跟他說過，處於極端情緒之中的人如果不找點什麽事做，非常容易想不開，並且告訴他如果他遇到了這種時候，一定要想個法子排遣情緒。

麒泛流如今還有一絲理智，勉強是照做了，但也修煉的極為不穩，隨時有走火入魔的危險。

這時候，此處突然來了外人。

“麒泛流，我們能幫你找到先生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 哎其實準提也不是個反派啦……他只是選擇了更有利於自己的方面而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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